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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杨文隽:家河痛
发布日期:2014-11-19  发布人:匿名  访问人数:1072   收藏(0)

   在江南的大地上,河声永远经久不息。

  江南人都知道。河流就在他们居住的周围,所以也叫它“家河”。

  若干年前,我们的家河流淌得多么清澈甘冽,多么自由潇洒啊!水到了齐胸深,你还可以看见自己的脚和在双腿之间撞来撞去的鱼,还可以低下头来掬水喝、撩水草、摸螺蛳,还可以拿一截树枝拴上棉线、用大头针做个鱼钩来钓鱼虾。一切似乎天经地义:难道还有什么会比空气、水、家河、庄稼更长久?但家河恰恰是大地上最脆弱的事物。今天,你我依然活着,家河却面目全非。

  它们沾染了浓稠的锈绿、猩红、奶白、墨黑。到处都是痛:皮肤痛——乱砖、碎屑、塑料、玻璃,废弃的固体都往里面倒;血管痛——生活污水、工业废水、化学毒剂,肮脏的液体都往里面排。

  心更痛。

  它们是弃儿。昔日所拥有的功能一点点丧失殆尽,只剩下回忆与冥想。黑白年代里那一艘艘船的翅膀怎样泛起它的浪花,纤夫们那一串串“杭育杭育”的歌声怎样掀起它的涟漪,载送一个关于远方和未来的梦想。船与水互相印证彼此的活力,它们的步调曾经那么一致,共同书写着江南水乡的梦幻篇章。如今船只作为一个修饰河流的形容词,摆在博物馆里,搁在景观河上,接受陌生游客的赏玩与合影。养育它的家河,也面临着相似的命运。

  它曾经灌溉的、无边无际的整齐划一的水稻田,逐渐变得复杂起来,色彩斑斓起来。田野里除了水稻,还有成片的蔬菜、果园、树林,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鱼塘。然后呢,这田野里开始异常蓬勃地生长出大片大片与田野无关的楼宇,街道,城市……光影里,浮夸的色彩,遮蔽了一条条家河的颜色。这些,都很少有人在意过。

  挑水浇菜的小伙不来了,淘米洗衣的姑娘不来了,游泳戏水的孩童不来了,喁喁私语的恋人不来了,甚至连鸭、鹅也不见了。家河在他们身边变黑、变臭或干涸、埋掉。人们的心都向着那宽阔的、崭新的、钢筋水泥的现代化去了,他们交出土地、池塘、村庄,去换取带空调的新式水泥盒子;他们交出三春杨柳和九夏芙蓉,去换取高速公路和高架桥梁;他们交出家河,去换取自来水或净水器。

  世世代代相依相伴的家河,就这样成了一条痛不欲生的臭水沟,河水从不可饮用到不可浆洗再到鱼虾绝迹只用了二十年时间。最后,它以“缺水”的名义惊痛世界,带着疲惫的病体,带着无限的哀叹和无尽的惆怅。人们开始高举“保卫家河”“拯救家河”的旗帜,它备受关注,然而,已深入骨髓的耻辱和心痛仍未衰减,痛在生命里的每时每刻。

  2008年10月,我也加入了护河者的行列,成为一名“河长”,负责为它治病、清洁,给它装扮、呵护。然而仅有钱和护河队伍是不够的,仅有毅力和信心也是不够的。我这个小小“河长”能做到的,仅仅是治疗井塘河的皮肤病,让它外表看上去干净、漂亮。治疗井塘河的血管病,彻底改善水质和沿岸的生态环境,我力不能及。

  《治水论》作者、花甲老人黄灏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我们的地下水资源即将面临“枯竭”。如果再不进行治水的“革命”,人类都将无法生存,更遑论发展进步。

  傍山安家,依水而居,这是先人的智慧。我们这一代人远去时,将留下什么?这值得我们深思。

  井塘河不语。也许,在它眼里,我所做的事情,河岸进行了砌石,河水进行了清淤,河道两岸进行了绿化,对它而言,已没有太大价值。

  也许,只有当“青山绿水就是生产力”产生实效时,环境保护与发展迎来了真的机遇,井塘河又变成公路、洗衣房、游泳池、鱼塘、养鸭场、鲜活春光和村童柳笛的综合体时,我才能真正与它对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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