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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散文
扛一座城市在肩上
发布日期:2016-11-10  发布人:匿名  访问人数:940   收藏(0)

忽然而来的热,让人有些焦躁不安,适逢端午放假,就想逃出去。于是西去银川,除了找个清凉所在,还因为那里有一个写诗的小兄弟。临行前联系他,一路上四个小时,他的短信发了五六次。到达银川的时候,已经下午七点了,没有想到,农历五月的银川依然燥热,与我十多年前来留下的印象大不相同。看来环球同此凉热,我们生存的环境已经逐渐雷同化了。

一下车,刚从工地上下来的兄弟就跑到车站来接我。见面颇费了一点周折,车站前后门之误,就让我知道了他所在的城市与他存在的隔膜。他黑黝黝的脸庞和几年前相比,多了坚韧和成熟。

迎着夜风穿过银川的街道,在一家四川风味的小排档里小酌,算是为我接风洗尘。我们说起十多年前,尚在一所村学当代课教师的十八岁的他通过邮局寄来一大摞手写的小诗和短文,也说起他忽然搭乘班车来崇信县城找到我,向我请教写作。我们还说起我于某个黄昏突然带着家人出现在他家的村子里,当然更说起的是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在艰苦的环境里坚持创作,并被贴上了打工诗人的标签,大量阅读,勤奋写作,散文、诗歌、小说,都在尝试并日渐成熟,我一再说,最近在刊物上看到他写酒的一组诗,特别有味道,能看出进步飞快。他憨憨地笑笑,钱越来越难挣,现在都很少写了。我说,纸上不写没关系,只要心里写着就成!一杯酒碰过去,溅起清凉的啤酒花。这一晚,我是外来人,他是银川人,他在尽地主之谊。

第二天,他照旧去上班,从城东到城西,把市民或机关预订好的家具搬上楼,安装好,收清余款,向家具城老板计件领取酬劳,这是我想象的情形。九年了,他带着妻子和孩子,来到这里,走街串巷,楼上楼下,帮别人安置好了一个又一个家,他却不停地在变换出租房。他在诗里写:“这些年,银川的房屋拆迁得特别厉害/而我们这些客人,老得搬家/每拆一次就搬一次/今年,在东边/明年,在西边/搬来搬去,就像一座浮萍/找不到合适的/安放空间。”当然,我知道,这种安放空间不是身体的安放,更多指的是心灵的安放。

十七岁那年,他不堪家里的贫困,出门寻活路,四处漂泊,近处去过西安,远处到过北京、天津和青岛,浪迹天涯的打工日子里,他写下这样的诗:“我望着星空发呆/周遭的冷抖动着他乡的躯体/在命运不属于自己的季节/我不得不学会忍耐……”好在,银川终于成为他稳定下来的城市,将近十年的光阴,他开始慢慢融入了这里,特别是以自己填充了无数寂寞暗夜的文字获得了银川的认可,他加入了银川作协。他的汗水洒在银川的土地上,他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当地的报刊上,粮食、农民、民工、黄土地里的父母,还有家里的那头老黄牛,一一被他用原始的、朴实的语句呈现在世人面前。

这一天,我在银川的景点流连,每到一处,我就想,其实他离这里很远,并不是每一个寄居在城市的人都会成为城市人,他把城市扛在肩上,城市的美丽却把他推在门外。来前我问他,银川鸣翠湖的荷花开着还是败了?问完我就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银川的荷花与他没有关系。他把所有的时光都扛在肩上,浸泡在汗水里,荷花的开与不开,是别人的事。果然,晚上回来,我历数贺兰山下西夏风情园的盛大,他说,他知道,但他没去过。

他在银川十年,我只来了这一次,他岂能放过?这一晚,他约了开“火吧”的同乡,订了包间,决意与我好好喝一次。生活历练了他,从前在我跟前一贯的拘谨渐渐没有了,我知道他喝酒会过敏,而且有严重的风湿,啤酒不宜多喝,但他说,大不了再吊几天瓶子。对此,我无话可说,在外漂泊的人,见到每一个亲人,他需要表达,除了写诗,就是喝酒,何况我们十年的往来,我力图改善他的生存境遇,虽然未果,却也让他与我虽远犹近,感情日笃。这一晚他和他的小同乡,说着亲切的家乡话,一帮银川的寄居者,用银川式的热情与豪爽,轮番敬我,陪我。

酒至酣处,激情似火,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已过凌晨,我看到了他瘦小的妻子,刚刚从饭馆下班过来。只有在银川见到他们,我才能体会他们的生存状态,体会到我想象不到的困窘。而让人欣慰的是,他们虽然艰难,但他们的自尊依然高贵。对于我们来讲,美丽的银川永远是别人的城市,你可以把它扛在肩上,你却永远无法把它捂在心里。而与这些寄居者相聚,我却一再被他们的激情感染,我看到他们的梦想从未远离,“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我的兄弟,他有文字可以言说生存的厚重和悲怆,他有诗意可以表达自己的内心,一次次积蓄希望之火。

踉踉跄跄地离开“火吧”,送我回去的路上,他因不堪酒力吐了一地。银川的夜晚,盛满了我们的悲喜,也在恍恍惚惚间接纳了我们,银川,第一次属于我们。这时候,我想起了他的小诗《酒杯》:洒下来的酒水,像眼泪/砸疼了两个人的伤/而我,不善饮酒/在一片红晕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你拥着我/站在新华街的小巷里/霓虹迷乱……

次日晕晕乎乎地起来,坐车回家,给他发短信,他说:我已经在送家具的路上。我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银川,心想,他肩上打包的家具究竟有多重呢?十年,他用曾经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多少银川人的凡俗日子,他不曾拥有繁华,却在诗中创造着绚烂丰富的世界。

他叫王新荣,笔名泾芮。泾河和芮河,是他永远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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